李汝珍憤寫"女兒國"
李汝珍(1763—1830),字松石,著名文學家、音韻學家。原籍直隸大興,清乾隆四十七年(1782年)秋隨兄李汝璜赴連云港市海州板浦場鹽課司大使任所,在此"久居",乾隆五十八年(1793年)娶板浦許氏女為續(xù)弦,嘉慶九年(1804 年)著成《李氏音鑒》。 自1797年至1817 年,李汝珍采擷海州地方風物、鄉(xiāng)土俗語以及史乘趣聞,花了二十年時間創(chuàng)作出"與萬寶全書相鄰比"(魯訊語)的"奇書"《鏡花緣》。
現(xiàn)連云港市灌云縣板浦鎮(zhèn)(現(xiàn)屬海州區(qū))有"李汝珍紀念館"。
開初,李汝珍借《山海經(jīng)》作引子,一日氣寫了君子、壽夭、無腸、黑齒、小人、兩面等國。這一天,他正想寫個"女兒國",忽然把筆停下了。他想,"女兒國"是全書之膽,這一節(jié)如果寫不好會使全書顯得平淡。他隨手把《西游記》拿過來,將里面"女兒國情景看了一番,越看越覺得步人后塵沒大意思。
李汝珍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頭緒,便到院子里散步思忖。這時,許桂林走進院來,見李汝珍如醉如癡的樣子,喊了聲∶"姐夫!"李汝珍猛然一驚,如夢方醒,答道∶"桂林,你—"許桂林掏出封信、遞過去,說∶"這是知州唐仲冕大人捎來的。"李汝珍接過信來,只見信中寫道∶
汝珍兄∶
兄所托收集有關女兒國之材料,因公務在身,未能盡力,深感歉意。近日審理一案,下官覺得頗與兄托之事有關,故將此案經(jīng)過與你訴說一番,不知對你有無用處,望笑聽∶海州城內(nèi)南街,有姓張姓李兩戶人家,兩家原有通誼之好,近來又結成兒女親家。張子與李女從小青梅竹馬,將要結成夫婦,實乃天公作合。本年六月初六,張家張燈結彩,大宴賓客,迎娶李家之女過門。晚上筵席散去,一伙狂生乘酒興硬拖張子入洞房,一齊觀看新人。張子知李女從小不入俗,未經(jīng)纏足,怕人笑話,故再三攔阻,結果還是被拖了進去。這伙狂生來到李女面前,先看臉,肆意耍笑說∶"小模樣不錯,小模樣不錯!"接著又要掀李女裙衫看腳,張子向前阻攔,這伙狂生那顧這許多,硬將裙衫掀起。一狂生狂笑說;"哈哈,金蓮不大——三寸——橫量。"李女不堪受辱,乘人不備,摸出身上藏的剪刀,向自己咽喉刺去,頓時絕氣而亡。張子見其妻身亡,怒從心中起,操起一只錫燭臺向這狂生頭上砸去,這個狂生當場斃命。當夜,地保報到州里,下官連夜升堂問審……唉,為了這雙大腳,竟連傷兩條人命,實在是可嘆,可氣,可恨!
汝珍兄,不知此案經(jīng)過對你的大作可有小助?
李汝珍看完信,拍案而起,大呼∶"荒唐至極!荒唐至極!一個好端端的女子竟死在這陳規(guī)陋俗之中,實在是可悲,可嘆,可氣,可惱!"
這時天近黃昏,李夫人許氏前來請李汝珍用飯,李汝珍把手一揮說∶"夫人,你去吧,不用等我。"他走進書房,點亮蠟燭,磨墨,提筆,忽然隱隱約約聽見有個女子暗哭的聲音。李汝珍停下筆來,側耳一聽,這聲音好像就在院內(nèi)。李汝珍心中納悶,步出書房,順著哭聲尋去,只見院墻旁一個小姑娘,跺著腳在哭。李汝珍向前彎下腰來,拍了拍這個小姑娘肩膀,問道∶"你是誰家的孩子,為何在此啼哭?"這個小姑娘搖了搖頭不回話。李汝珍再問,小姑娘還是不吭聲。李汝珍無奈,便大聲喊道∶"這是誰家的姑娘?這是誰家的姑娘?"不一會,走過來幾個女孩,其中有一個女孩沖著李汝珍說∶"別喊了,她是我們的伙伴。"李汝珍說∶"既是你們的伙伴,為何她一個在這兒啼哭?"那個女孩把頭一歪說∶"你問這個嘛,我知道。告訴你,我們一起玩'踢腳班',玩得正高興,她媽媽找來硬是不許她再玩,說是明天起就要在家里裹腳,當大姑娘了。你看,小姑娘不愿裹腳,就躲在這里哭了。"
李汝珍看著這群天真的小女孩,不禁長嘆一聲,眼前仿佛看到∶一個李家女子在向他呼喊冤枉,一個兩腳被白布纏得血淋淋彎如弓的小姑娘在向他呼喊"救命"。頓時,他心中豁然開朗,提起筆來刷刷就寫,他要把現(xiàn)實顛倒過來,設計女人國安排"男人反穿衣裙,作為婦人,以治內(nèi)事;女的反穿靴帽,作為男人,以治外事"。讓林之洋被選為嬪妃,要他"粉面郎纏足受困",骨斷血流,尷尬不堪。用男人治女人之道來反治其身,出盡男人洋相。許夫人看了這個情節(jié),說∶"先生,你怎么想得起來的哩!我們女人千年的屈氣,讓你為我們痛痛快快地出了!來,弄杯好酒,獎賞獎賞。"李汝珍說∶"千百年來,婦人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,不把那些假道學、偽君子的面皮剝下來,男尊女卑這個陋俗就翻不過來!"許夫人說∶"先生,虧你讓我們女子在女兒國中做回人。"
后人孫績元吟詩贊李汝珍∶
不做官兒不種田,閑居板浦三十年。
琴棋醫(yī)算招人美,音韻詩詞伴枕眠。
深訪神奇郁州島,寫成美妙《鏡花緣》。
樂為女子求平等,醒豁凡塵筆墨妍。